书斋网 > 其他小说 > 佐天佑莫木鱼 > 第649章 一棵树,一头羊
“老夫今日是第一次听闻,但这句话听来像是不周山不周石对五州未来的一句批语。”

孚甲没去深究莫木鱼是从哪听来了这句话,继续眯眼说道,“这句批语中的五州死局或许就是指道经中提到的五州之灭世危机,唯有一个变数才能拯救五州。”

随后孚甲怅然说道,“为了保留十大道门的生机,不让那位老妪赶尽杀绝,天人留下来给五州避世,躲过灭世危机的苍茫符已经一分为九用了,如果这句批语真是指灭世危机,也不知这个变数,这颗活棋是谁。”

生息之火,生道之火,五州死局,灭世危机,这些事似一团乱麻,莫木鱼理不清头绪,也不知道这些事是否存在关联,他接着问,“道经中是否提到过灭世危机具体是什么?”

“没有,老夫曾翻阅过有孚山和无咎山内所有相关的经书,那些经书中都只笼统的记载着灭世危机这四个字。不过,杨铁钢,只要你能得道遗世书,这些事,对你或许就不再是秘密。”

孚甲笑看着莫木鱼一本正经说道,“老夫此生看人就没有看错过。在老夫看来,西云地就是云集再多的高手,都是在为你做嫁衣,遗世书只会落在你手里。”

想到遗世书,莫木鱼就想到了水合沧露那个蠢女人,也不知她是不是正在来找他的路上,也不知她离他还有多远。

“多谢前辈吉言。”

莫木鱼哈哈笑道,“倘若遗世书真落在我手里,倘若遗世书也真像我得知的那样有无数条捷径,我便赠前辈一条捷径,成全了前辈的心愿。”

“无数条捷径?”孚甲愣然,吞了口唾沫,或许是太过激动,声音沙哑道,“杨铁钢,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?”

莫木鱼笑而不言,此时,他已经策马率先走出了城门洞子,领着一行红衣甲士,浩浩荡荡走上了那条招摇过市入西云地的路。

……

不出孚甲所料,不足半个时辰,孔不平便迷迷糊糊在街边醒来,识海和心口的剧痛已经缓解,只有轻微的阵痛。

“莫木鱼竟然将我当死狗一样胡乱丢在街边。”孔不平一手按着心口,一手揉着额心,心中愤恨的同时余悸也未消,方才他以为他死定了,好在这也算是逃过了一劫。

“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。”

孔不平再次识念内在,三个想将莫木鱼置于死地的念头,让他识海中的五条隐脉绷断了三条,只要剩下的两条再绷断,就没有人救得了他。

“我虽然能感知到这些隐脉,但一时还无法将之剔除,得请掌教出手才行。”历经三脉接连绷断的痛苦,孔不平不再敢轻视五脉噬心符,暂时也不敢再有任何对莫木鱼不利的心思,爬起身来走向南城外。

沿着长街前行,一路走来孔不平发现遇到的行人看他的目光有异,这让他颇为诧异。

孔不平自认生得俊朗不凡,器宇轩昂,是这身粗俗的猎人装扮辱没了他的气度,所以他以为是他这身粗鄙的打扮引来了行人的注目和非议,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。

洛安城三里外的洛河畔,孔不凡就葬在这片河道滩涂上,不过些许时日的光景,尽管秋风萧瑟,孔不凡的坟头上都长出了不少嫩草,但终究不似春草那般生机勃勃,秋草一茬一茬,枯黄消瘦,显得萎靡不振。

孔不平并没有与掌教相约在这片滩涂上,但孔不平知道掌教会在这里。

孔不平走至孔不凡坟前时,还是老猎人打扮的太平令掌教已经在此站了多时。

老猎人背对坟头,面朝洛河,目光落在河畔的一块石头上。

那日,那块石头上出现了一双诡异的湿脚印,至今老猎人都难以忘怀。

闻到孔不平的脚步声,不等孔不平说话,老猎人便说道,“如何?莫木鱼收你当剑侍呢?”

盛起的秋风自洛安城想洛河对岸吹,逆着风掌教的声音听来有些古怪,望着掌教的背影,孔不平恭敬道,“回禀先生,我已经是莫木鱼的剑侍了。”

老猎人声音微冷道,“既然你已经是莫木鱼的剑侍,你不留在他身边,还来找我作甚?”

说起这件事,孔不平便颇为气愤和郁闷,叫苦道,“先生有所不知,莫木鱼前脚收我当了剑侍,后脚便将我支开,说他下终南山时走得匆忙忘了带剑,让我去终南山给他取剑。”

“你不想去?不过这件事由不得你,哪怕他让你去终南山取一把泥捧一瓢水你也得去。”如此拙劣支走人的理由,老猎人饶有兴趣转过身来,在看到孔不平那张脸后,面色不悦道,“你的脸是怎么回事?”

“我的脸?”孔不平走到河边,河水倒映着他的脸,他这才发现,他满脸血污已经被风干,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,颇为瘆人。这副模样是大半个时辰前三脉绷断时口鼻流血,弄了满脸所致。

孔不平将脸上的血污洗净后,跪在了老猎人身前道,“先生,请救我一命。”

老猎人盯着孔不平寒声道,“谁要杀你?”

“莫木鱼。”

孔不平惴惴不安道,“他为了让我对他忠心,在我的识海中打入了五脉噬心符,只要我有对他不利的念头,就会绷断一条隐脉,刚才五脉已经绷断三脉了,还请先生出手帮我将五脉噬心符从识海中剔除。”

“孔不平,我已经对你说过多次,你不该有要杀莫木鱼的心思,你杀不了他,我将你安排在他身边,也并不是要你伺机杀他。”

老猎人冷笑道,“倘若你真能成为他信任的一名剑侍,对你而言,将是一份天大的造化,你懂不懂?”

“先生的话自然有先生的道理,但莫木鱼该死……”孔不平这句话尚未说完,他识海中仅剩的两条隐脉再次绷断了一条,心口和识海的痛楚一并在瞬间爆发,冲击心神,令他栽倒在地,痛得在河滩上的打滚。

“救我,先生,救救我。”孔不平挣扎在泥尘中,原本他就觉得粗鄙的猎人装扮染满了泥尘后更显肮脏。

“我能救你,但我不会救你。”

任凭孔不平再痛苦,再哀求,老猎人依然无动于衷,漠视一切道,“现在五脉只剩一脉了,你好自为之吧。”

挣扎了一炷香的时间,心口的绞痛和识海的震荡在得以消停,孔不平从泥尘中爬起身,有气无力跪在老猎人身前,老猎人说不救他必然不会救他。

孔不平如今处境艰难,既不能背叛老猎人,又不能背叛莫木鱼,而且老猎人和莫木鱼还是敌对的立场。他要在夹缝中生存,不论背叛了谁都会死。

老猎人蹲在了孔不平面前,目光凛冽,盯着孔不平逐字说道,“忘了你与莫木鱼之间本来就不存在的仇恨,豁达一些,待有一天你尝到了莫木鱼带给你的甜头,明白了我将你安排在他身边的用意,你会由衷的跪谢我,而不是像此刻这般,虽然跪在我面前,看似恭顺,实则内心怨气滔天。”

孔不平压低了头说道,“不平不敢。”

老猎人站起身来,看了一眼太过干净的天空,又低头看了一眼倒映着天空的洛河,此时,一叶孤舟飘在洛河中,飘入了老猎人的视线里,逆着水流直上。

划桨的是个老人,孤舟上还有一头沉睡的白羊。

“没意思。”

看着孤舟,看着白羊,看着老人,老猎人突然说道,“有意思的人不受我掌控,但凡我能掌控的人,没有一点意思。孔不平,你可知我此生怕过什么,忌惮过什么?”

孔不平不敢乱猜,恭维道,“先生手段通天,天地间的一切都难逃先生的掌心,先生无所不能,无所忌惮。”

“哈哈……你有所不知……”孔不平畅然笑道,“我怕过一棵树,我忌惮过一头羊,但如今,她们都输了,树被困在山上,羊被关入圈里,唯有我还能随心所欲,有大自在。”

孔不平不知老猎人这番话的意思,不知如何答话,侧头看了一眼河心的孤舟,孤舟上的老人有几分相熟,他诧异道,“孤舟上的那位可是慕白羊?”

望着孤舟,老猎人心情一时大好,点了点头。

跟在掌教身边多年,孔不平对掌教的性格有几分了解,他顺着掌教的心思,佯装不解道,“加上如今的莫木鱼,春秋四贤中有三贤是您棋盘上的棋子,为何单单慕白羊不是您的棋子?”

老猎人笑道,“慕白羊此人气运不错,但心气极差,不堪重用,孔不平,你的心气尚需要磨砺,不能似他。”

“是,先生。”孔不平应道,太平令掌教在春秋朝中还有另一个身份,源于这个身份,孔不平与慕白羊接触过,知道慕白羊有一头白羊。

孔不平此刻心下就在想,先生忌惮的白羊恐怕就是慕白羊的白羊,所以才没有将慕白羊纳入棋盘当棋子。而且,盛年的慕白羊几月未见就苍老如斯,看先生此刻的神情,就知道这件事与先生有关。

老猎人不在意孔不平的想法,目送孤舟在青天白日里,在洛河远处逐渐只剩一道清冷的影子,他才摆着手神清气爽笑道,“你起来吧,此去终南山路途遥远,你小心一些,我不救你,但并不表示我希望你死,来日,太平令掌教的位置属于你。”

闻言,孔不平似打了鸡血一般站起身,难掩激动,道了一声“多谢先生”之后,便风风火火踏上去往终南山的路。

留下老猎人独身一人站在洛河畔,站在坟头旁,看天,看河。

看沿着洛河水,逆流北去的孤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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