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苏哥哥,快醒醒,有人来找你来了。”
林家小妹用小胖手,捶着房门。
苏清远坐在床榻边的草席上,趴在小桌上睡着了。
听到叫唤,猛然站起来,双腿发麻,栽倒在床榻上。
恰好林二婶端着洗脸水进来,嘴唇紧抿,眼神瞧着苏清远,一脸都写着,“我就知道。”
“婶子,莫要想歪了。”苏清远意识到她的表情是什么意思,但已经迟了。
任他说破了天,也不会有人相信,他是在草席上坐了一夜啊。
作为一个修道之人,打坐静思修炼,是最正常不过的。
平常情况下,别说一夜,坐上三天三夜也神清气爽。
没想到,喝了点小酒,居然没抵挡住困意,睡着了。
他很懊恼。
“瞧瞧你说的,能想歪什么!”林二婶捂着嘴笑,“快过来洗把脸,瞧你这乌黑的眼眶。”
苏清远无奈地叹了一声,心里想着,清者自清吧。
他哀怨地擦脸净手,回头看,林二婶正在熟练地给李嫣擦拭。
被子一掀开,他便立刻移开了眼,抬步走出去,还不忘把门带上。
“李姑娘,你可是选了个好男人啊。”林二婶笑道。
苏清远走出小院,朝阳初起,他眯着眼睛,拉过小妹,问:“你刚才说有人来找我?”
他担心是王家找上门了,十分紧张。
“什么人?他可有对你说什么?”他问。
小妹一蹦一跳,乐道:“没说什么,是个胡子花白的老爷爷,在外面站着呢,让他进来坐着等,他不肯。”
“一个人?”苏清远松了一口气。
一个人还好对付。
他心里疑惑着,走出了林家的小院,看到门外的枇杷树边上,站着一位老叟。
“阁下找我?”他试探性地问道。
老头转过身来,提了提手中的药,道:“药房不是还欠公子几幅药么?老夫亲自给送来。”
“原来是前辈您啊。”苏清远恭敬一拜,“您请里边坐。”
“不要那么客气,十里八乡都管我叫老江头。”
老江头点头,信步走进了小院,看着这个普通的农家小院,他有些庆幸,辛亏提前去找了廖郎中。
否则……
若是给这家带来祸事,只怕是毫无抵抗之力。
“江前辈是如何找到此处的?”苏清远接过他手里的药,问道。
“老夫……”老江头深吸一口气,道:“闻着药香来的,你信么?”
“前辈是高人,说什么便是什么。”苏清远郑重问:“不知前辈此来,有何贵干?”
“我想帮你救人。”老江头直言不讳,道:“廖郎中开的这个方子,只是个普通的补药,若你想让人早些醒过来,吃这个可不行啊。”
“仅此而已?”苏清远不信。
老江头道:“我一生没什么别的爱好,唯独喜欢治病救人,研究疑难杂症,你娘子的病症,在我看来,就是疑难杂症,我想治好她的心,与武痴非要得到一件武器,一般无二。”
苏清远问:“若按廖郎中的方子,她还有多久方能醒来?”
“少则半个月,多则……未可知。”老江头笃定道:“若让老夫来治,只需三天。”
“我如何能信你,若你是来害人的……”苏清远也不避讳,直言道:“前辈行为古怪,让人生疑。”
“我不开方子,只凭金针。”老江头道:“若你信不过我,可在旁观看,我若把人治死了,你一剑结果了我,就是了。”
林二婶趴在屋里的窗边,往外看,她忍不住出声道:“苏公子,老江头是个好人,医术是青龙镇最好的,只因他有规矩,从不出诊,我才没让你去请他,如今他自己来了,你还想什么?让他试试吧。”
“好!”苏清远点头,道:“我就信你一次。”
凭他行走江湖的经验,这样的高人,也不该是坏人。
只是怕他另有企图。
毕竟那女人的身份,十分特殊。
“不过,我有一个要求。”苏清远道。
“公子请说。”
“我要你施针之时,蒙着眼睛,只等她醒来,你才的得见她。”苏清远不客气道。
省得这老头也是来探情况。
若是真的为了治病,研究疑难重症,只要能治人就好了。
“哎呀。”林二婶奔出来,不客气道:“这是什么规矩!蒙着眼睛,怎么往人身上扎针,万一扎错了……”
“前辈会扎错么?”苏清远对着老江头问。
“自然不会。”老江头笑道:“老夫出师以来,从未扎错过一个穴位。”
“那前辈可答应我的要求?”苏清远道:“连续三天的扎针,皆用黑布蒙上你的双眼。”
“好啊!”老江头道:“越发有趣了。”
本来他也不认得老庄主的孙女长什么模样,长相也听廖郎中夸赞了一番。
天仙什么模样,他没见过,然而也不感兴趣。
他本来就是打算等她醒了,亲自问的。
“不过,很快该是药房开门的时辰了,我要马上回去了,毕竟我还得靠药房的工钱,养家糊口啊。我……夜里再来施针。”老江头说着,走到苏清远面前,盯着他的双眼,郑重道:“我答应了你的要求,你也要答应我。”
“您说。”
“我来这儿的事,不许对任何人说。”老江头道。
“好!”苏清远点头。
才是一瞬间,老江头已经不见踪影
苏清远抬起头来,对着虚空拜了一礼。
高人总有些古怪的脾气,不足为奇。
若是真的能三日之内醒过来,当然是再好不过了。
虽然贪恋农家闲适的日子,可他心里的危机感也越来越强了,修道之人,总有些常人不具备的灵感。
苏清远回到屋里,定下心神,给李嫣卜了一卦。
“泽水困。”
他摆好卦象,心中一惊,“还是一个困卦!”
分明已经从宫里逃出来了,怎会还是一个困卦。
苏清远看着安静沉睡的李嫣,轻声道:“我让人来救你,你我了结恩怨,你便远走高飞,如何有困?”
他心中不安,收起龟卜。
不知不觉中,他已经忘了此乃杀了他师傅的仇人,给仇人卜卦,卦象不好,还暗自忧愁。
不忠不义不孝,该遭天打雷劈!
这边,老江头一路奔波,终于是没耽误开铺子的时辰。
看到他气喘吁吁,铺子里的伙计都暗自笑他。
“老江头,今儿个可是第一次迟了呀,你昨晚得了工钱,去勾栏巷子,喝花酒了吧。”
“掌柜可来了?”老江头着急问道。
别人只觉得,他许是怕掌柜先来了,扣他工钱。
“比你来得早些,老江头,你要惨咯。”有人笑道。
“哼,我自己去找掌柜说去。”老江头扬起脸,走到铺子里边去。
恰好里边在说话,他便停住了脚步。
“头儿,在林府帐房发现了这些银票。”
“人呢?可曾看到了?”范掌柜问。
“奇怪了,都寻遍了,就是没见到人。”
“或许被林老爷藏起来了。”
范掌柜拍案道:“好啊,真的与林府有关系!”
“属下该怎么做?”
“上边发话了,让我们密切盯着,莫要打草惊蛇,上头派了个寻礼公子过来。”范掌柜算算日子,道:“再有几日就要到了。”
……
老江头听得这话,立刻闪身出去了,坐在他每日看诊的桌前,心怀惴惴,满脸愁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