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嫣在苏州城里晃了一圈,很快就打听到了一家经营不善,即将关门的小酒坊。
小马车驶进幽深的小巷子里。
花知错道:“姑娘,这还真应了那句老话,酒香不怕巷子深,可惜这家的酒,不够香,还把酒坊开在这犄角旮旯里,鬼都不往这儿来,怪不得要赔银子。”
“你说的是啊。”李嫣道。
花知错道:“姑娘,这位置偏僻得很,听说换了几个东家,生意都做不起来,我看是风水有问题,我们也别趟浑水了,走吧。”
李嫣道:“没关系,我酿的酒香着。”
“姑娘你会酿酒吗?”花知错惊讶道。
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,她怎么可能会酿酒呢。
酿酒的手艺,可都是祖传的,有些讲究的,还传男不传女,一般的人可学不到啊……
李嫣道:“我酿得可好了。”
花知错第一次没接她的话,只觉得她是在玩呢。
花知错担忧啊,银子可不多了。
不过看姑娘那么高兴,今日出来如此兴致勃勃,她也不好说什么。
千金难买她的笑。
爱干什么就干吧!
酒坊的老板听说有人要把酒坊盘下来,十分乐意。
不过他看李嫣是个残疾,又年轻得很,不由得多说了两句:“姑娘,别怪我没提醒你啊……若是亏了银子,你可不许来回头找我啊。”
“若是我赚了银子,你可不能后悔啊。”李嫣道:“文书已经签了,白纸黑字。”
老板拿了银票,乐颠颠地走了。
酒坊里的工人就没那么高兴了,他们都愁眉苦脸。
在李嫣没来之前,他们的前一个东家,正在商量着,要克扣他们的工钱,或者把他们赶出去呢。
说是生意不好做了,养不起那么多人。
而现在换了个小娘子,看着那么年轻,哪里会做生意,这更是要亏本啊……
不如走了,另谋高就算了。
李嫣看着众人,朗声道:“你们之中,有想走的,到我的丫头这里,领了银子,便可以走了。”
人群之中,陆续地有人出来,领了银子。
不一会儿,人就走光了。
只剩下三个男人,两个中年大汉,一个年老些。
花知错看着着急,道:“姑娘,人都走光了,生意怎么做啊?”
而且,他们走就走了吧,还给他们银子干什么。
不该是前面的东家给的吗?
姑娘,你做人也太厚道了。
花知错自小看着豆腐坊关门歇业,对于做生意这事,很是紧张。
李嫣爽朗道:“谁跟你说走光了,酿酒的师傅还在呢,帐房也在呢。”
三人原本也不把李嫣放在眼里。
可她问也没问,就把他们都说准了。
那个账房先生年老些,他先拱手道:“姑娘厉害,一眼就看出我是账房,我还是这前铺的掌柜,我姓纪,单名一个账字,都喊我老纪。”
李嫣看着那个两个精瘦的男人,说:“酒都是经你们二位的手出来的吧?二位师傅怎么称呼啊?”
“胡大勇。”
“胡二勇。”
两个男人依旧不把李嫣放在眼里,恨不得把头仰到天上去,这个小娃娃,是个残废,还挺着个大肚子。
凭她能把这酒坊救活,他们可不信。
这酒坊原是他兄弟二人祖上传下来的。
可惜二人愚笨,没什么做生意的天分,只知道埋头酿酒。
再加上苏州的酒坊开得多了,酒越卖越贱。
原本的老顾客也不再光顾了,他们这个地方,位置偏僻,前面的铺子卖不了多少散酒。
为了养家糊口,只好把酒坊转手他人。
可兄弟二人对这酒坊还有感情,离不开,他们除了酿酒也没什么别的本事了。
无论来了多少东家,他们都死守着此处。
“知错,把他们酿的酒拿来给我尝尝。”李嫣道。
花知错随意拿过柜台上的一壶酒,递给李嫣。
“东家,莫喝那些。”老纪快步过来,递给李嫣另一壶酒。
李嫣已经撕开了酒盖子,闻了闻,她抬起头来,玩味地看着胡家兄弟,道:“你们就是这么忽悠人的,往酿好的酒里掺水?”
“哼,你以为我们愿意?”胡大勇道:“你到街面上看看,现在的酒价多贱,官府的税收也连年在涨,若不如此,连成本都赚不回来,你不卖便宜,谁来买你的?”
老纪道:“姑娘,你有所不知,现在外面的酒坊,多是沈家的,沈家自己有米铺,有粮仓,跟官府也有关系,所以他家的酒,就卖得便宜,我们若不比他们便宜,就没人买我们的,各大酒楼与青楼酒馆,都给他们沈家几分薄面,没人会来要我们这些小酒坊的酒……”
李嫣想了想,原来是如此啊。
怪不得冯姐姐一听酒坊就跺脚,一而再再而三地说,酒坊不赚钱!
这些关系,她自然是知道的。
不能给酒馆青楼供酒,仅凭卖散酒,自然赚不到银子,所以只能往里头掺水了。
只可惜,这铺子又偏,散酒也卖不了多少。
花知错跺了跺脚,凑到李嫣耳边,道:“姑娘,若不然让正初公子去把那个东家抓回来,我们别干了。”
“没关系,我们不卖便宜的酒!”李嫣把那掺了水的酒递给老纪,接过了老纪手里的好酒。
老纪没明白,这年头,不卖便宜,怎么卖出去?
“要卖就卖苏州城最贵的酒!”李嫣笑道。
她撕开酒坛子,闻了闻,浅尝了一口,皱起眉头来。
胡家兄弟看她如此,有些不服气,道:“你是嫌我们酿的酒不好吗?”
“是!”李嫣道:“就凭你们这手艺,没有沈家的低价酒,你们也要关门歇业!”
李嫣又尝了一口,道:“真难喝。”
好大的口气啊。
胡家兄弟气得眉毛扬起来。
一个小女娃,这辈子不知她喝过的酒,有没有两斤,竟敢说出这样的话。
“技不如人,不检讨自己,反而怪人家卖得便宜,这是何道理?”李嫣看着他们俩,道:“你们不服气?你们喝过沈家酒坊的酒吗?”
胡家兄弟瞪眼道:“我们为何要去喝别人的酒?外面那些酒,卖得那么便宜,能好到哪儿去?”
李嫣道:“你们不去尝别人的,不知道现在什么卖得好,不知道现在的人喜欢什么口味,不检讨自己的不足,如何去粗取精?如何能精益求精?”
老纪低着头,道:“姑娘的话在理。”
“正初,即刻去把市面上能买得到的,所有种类的酒,都买回来,今日酒坊关门,咱们关起门来,专心喝酒。”李嫣道。